春节是中国人最盛大的传统节日,2020年的春节注定将是一个会载入史册,给人留下印象最深的春节。因为在这个春节,有近14亿人不得不宅在家里,以躲避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染。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尚不得不如此,那在遥远的汉代人们是怎么面对瘟疫的呢?

远古时代,由于科技水平的落后,使得人们对各种天灾和瘟疫充满了恐惧,认为是鬼神作祟,比如瘟疫是“疫鬼”造成的。在这种原始的宗教情感需求的基础上,巫术在民间广为盛行,并产生了傩祭这种祭祀形式。

在夏商时期,傩文化已初具雏形。古人通常戴着面具,把自己装扮成面目狰狞的傩神,跳着狂热的舞蹈,以一种“以邪压邪”的姿态来驱邪避疫。

到了周代,傩更是被纳入了礼制的范畴,形成了一套比较完备的傩祭仪式,傩祭已经发展成为了一项国家性的重大的祭祀活动,常用来驱逐瘟疫,保佑人们平安。据《礼记·月令》的记载,周代一般一年要举行三次傩祭:一是仲秋进行的傩祭,专为周王举行,称为“天子傩”;二是季春的傩祭,由周王与诸侯共同举行,称为“国傩”;三是季冬时全民性的傩祭,全国上下都要参与,称为“大傩”。古人认为,寒暑更替时鬼神作祟,疾病最容易传播,所以要举行傩祭来对抗疫病。《周礼·夏官·司马下》中说:“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未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也就是说,西周时已有专门用来祭祀的方相氏,傩祭时,方相氏身着熊皮,头戴黄金面具,拿着矛和盾等法器,口念咒语,率领上百人驱逐疫鬼。

▲ 方相氏

《论语·乡党》中说:“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乡人们在举行驱除疫鬼的仪式时,即使“不语怪力乱神”的孔子,也穿着朝服,恭敬地站在东面的台阶上。由此可见,在先秦时期,傩祭已成为宫廷的重大祭祀活动,并且那时已经拥有十分完整的傩祭仪式,这套仪式是十分严肃和庄重的,没有任何娱乐成分。

汉代的傩祭,仍然沿袭了周代的制度,比如汉代宫廷驱傩主帅仍是方相氏,但是多了“侲子”,即参与祭祀活动的童子,据《汉旧仪》记载:方相帅百末及童子,以桃弧、棘矢、土鼓,鼓且射之,以赤丸、五谷播洒之。汉代的官傩逐渐发展到地方一级,在很多资料上有各地官员行傩的记录。同时,很重要的变化就是产生了傩舞。傩祭时通常会有合唱队,在歌唱时,方相氏要率领十二神兽在宫廷表演驱逐疫鬼的舞蹈,舞蹈的内容十分丰富。傩舞的产生,意味着傩祭不在只是单纯的驱鬼活动,其中增加了不少娱乐性。

北寨汉墓前室北壁横额上,刻画了一幅大傩图,形象地展示了汉代大傩仪式的景象。由人装扮的十二个神兽在方相氏的带领下,正在举行一场大傩仪式。但见方相氏手脚并用,分别持刀剑戟等兵器,头上安装了弩机,裆部是一盾牌,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而十二个神兽或奔走捉拿,或“蹲马步”恐吓,或伏地狙击,或化作虎头吃蛇,而其周边有长着足的鱼,人首蛇身、人首鸟身的妖,有头无身的怪,等等,这些就是他们要驱赶和消灭的鬼怪。而图中间和两端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则是帮助举行傩仪的神灵。这场面、这阵式,还是非常震撼的。

▲ 大傩图

▲ 由人装扮的神兽

对付瘟疫,汉代人认为死后成仙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成仙成为汉代人最大的梦想。到了东汉末期,人们甚至认为人们通过修行,可以达到“白日飞升”,不用经过死,可以活生生的变成“仙人”。为了成仙,人们渴望得到西王母、东王公的仙药,在沂南北寨汉墓墓门东西两立柱上,分别刻画着东王公、西王母,他们分别坐在山字形的高座上,两边有玉兔或仙人在捣仙药。

▲ 东王公

▲ 西王母

但是,在气势汹汹的疫病面前,单独靠大傩仪式和虚无缥缈的仙界寄托显然是不够的,它只能带给人们以精神抚慰,关键的还是要靠提高人们的抵抗力。《内经》中说“正气存内,避其毒气,复得其往,即不干邪。”强调在疫病传播期间,可以通过避邪,扶正来达到防疫的目的。“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而且历来我们提倡末病先防,重视“不治己病治未病”、“防患于未然”。所以几千年下来前人已经有了规范的防疫手段。

▲ 仓颉、神农

在中室南壁东段的支柱上,刻了两名远古圣贤仓颉和神农,仓颉四目居左,神农持仙草在右。仓颉四目,相传是他发明了文字,神农尝百草是中医的鼻祖。

除了仓颉、神农,中室四壁上还刻画了孔子见老子、周公辅成王、齐桓公释卫姬、完璧归赵等历史故事,还有荆轲刺秦王、豫让刺赵襄子等刺客故事,刻画这些人物故事,是因为汉代人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圣贤,而圣贤在处,鬼魅是不能近身的,从而也起到辟邪作用。

▲ 周公辅成王(上)

▲ 令相如完璧归赵(上)

为了防止疾病的扩散,其实人们很早就认知到了隔离的重要性,孔子弟子冉伯牛因患传染病而被安置一间单独的小屋,孔子还前往探视,当时孔子就只有从窗户里伸手向冉伯牛问候。《论语·雍也》:“伯牛有疾,子问之,自墉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可见当时人们就已经开始对病患实施隔离。晋朝有“朝臣家有时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虽无疾,百日不得入宫”的制度,这跟现在隔离观察疑似病人直至潜伏期结束很接近了,不过当时人们并不能进一步认知到“潜伏期”这个概念,就以百日期,也很好的控制疾病的进一步传播。现在来说隔离仍旧是防疫的重要原则和环节。

▲ 孔子见老子(上)

▲ 荆轲刺秦王(下)

很早的时候古人也发现了具有芳香的植物似乎可以拿来驱虫避秽,所以经常在房子四周装点香草,“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后来就演变为把具有一定功效的芳香类药物佩挂身上或是居所用以防治,是中医独特的防疫措施之一。《松峰说疫》中载老君神明散以“苍术、桔梗、细辛、附子、乌头共为细末,带于身边,可免瘟疫”。现代药理学研究发现,香囊中的有效挥发成分在抑菌抗病毒,调节免疫方面有一定的作用。在荆轲刺秦王的画像中,我们可以看到在秦王的宫殿里图像左右两端各悬一香囊,正是起到这个作用。在豫让刺赵襄子的图中,豫让位于左侧,其头顶有一香囊,这正是古代贵族将香囊置于厕所用于去除秽气的神器。

中药香囊:丁香、艾草、白芷、苏叶、藿香、薄荷、石菖蒲、金银花等分,药材研细过筛,装入小布袋,每袋10-15g,放置在居室或带着身上。

使用注意:因为香囊主要靠药材中的挥发成分起到作用,所以在冬天气温较低的情况下是香囊中的有效成分较难扩散,实验研究多数芳香药物在20℃左右就可以发挥作用,但反应时间需要延长。所以建议香囊放置的房间可以适当打开空调等升温。一般一个香囊辐射范围可有12-15平左右,建议2周左右一换。

除了佩戴,将芳香药物熏烧之后也有很好的防疫作用。《本草纲目》等书中多处记载,谓凡疫气流传,可于房内用苍术、艾叶、白芷、丁香、硫磺等药焚烧以进行空气消毒辟秽。

个人生活环境的卫生与否,与疫病的发生、传播密切相关。搞好环境卫生对预防疫病传播过程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清代大家王孟英说“当此流离播越之时,卜居最宜审慎,住房不论大小,必要开爽通气,扫除洁净”,而且建议“疏浚河道,毋使积污。或广凿井泉,毋使饮浊”。可见前人已经认识到保持房屋周围环境的清洁,尽可能的使身处的空间要加快空气流通,并且保持饮用水的清洁可以避免疫气熏染。做好环境卫生能一定程度阻止疫病传播,但还需要养成良好的个人习惯,勤洗手,不随地吐痰,注重个人卫生,不仅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早在《礼记》中就提出每日至少要洗手五次,《备急千金要方》提出了“常习不唾地”。《童蒙需知》在针对儿童需要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进行了阐述说“凡如厕必去其上衣,又必洗手,着衣既久不免垢腻,须要勤于洗浣”。同时以前的医生也发现合适的药浴,可以有一定的防疫作用。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中载有“凡时行疫厉,常以月望日,细锉东引桃枝,煮汤浴之。”

▲ 干栏式厕所

汉代的厕所是很讲究的,在北寨汉墓中室南壁西侧的驿站建筑后面以及后室东隔墙北侧分别刻了干栏式厕所,后室这个还专门刻了一名侍女正在扫除。在整个墓室东北角,还建有真实的厕所,踏步、便坑、扶手都有。需要指出的是,汉代厕所不仅有实用功能,也有辟邪功能。原因是汉代人认为鬼魅都是从东北角方向进来,而鬼怕脏,所以就把厕所安放在墓室东北角。

▲ 墓室东北角的厕所

沂南北寨汉墓是一座汉代的艺术宝库,所包含的信息量巨大,它是那个时代的缩影,值得我们去深入研究和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