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起源于距今约 5000 万年,早于人类起源时代。鼠与人类历史发展相伴,在社会历史进程中扮演了一定角色,可谓“史不绝鼠”。鼠在文物中亦有较为丰富的表现,在陶瓷文物中显现尤多。这里仅选取古代与鼠有关的部分文物进行介绍,以探讨其中所反映的鼠文化。

食不绝鼠

现代社会,除少数南方省区以外,大多数国人很少吃鼠。但对古人而言,食鼠堪称寻常。距今数十万年前的周口店北京人遗址中便发现有大量火烧过的散碎鼠类骨骼,种类包括田鼠、仓鼠、林姬鼠等,说明北京人已经开始烧烤鼠肉以食用。此外山西丁村、贵州黔西沙井洞遗址都有鼠类化石发现,说明旧石器时代原始人食鼠的普遍性。新石器时代食鼠证据则发现更多,如姜寨、北首岭、玉米洞、大墩子、半坡遗址等。其中半坡遗址中竹鼠遗骸比较多,而且有些竹鼠门齿上还有人工加工、使用的痕迹,说明半坡人不但食鼠而且将鼠类骨骼加工成工具。

进入文明时代,食鼠风俗仍未断绝。在殷墟遗址中,有大量竹鼠、黑鼠、田鼠等骨骼出土。河北满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中出土的陶器中有些装有食物,其中一件陶瓮装有 130 多只岩松鼠,其妻窦绾墓出土的陶罐和陶壶中也发现有社鼠、褐鼠、大仓鼠等鼠类达 200 只以上,说明了刘胜夫妇喜欢食鼠。与之类似,西汉南越王墓出土的一件铜提筒中也发现大量竹鼠。汉景帝阳陵外藏陪葬坑中也发现有褐鼠,张琦、侯旭在《东汉景帝不吃老鼠吗?— 我们如何看待过去》一文中研究认为,其是作为食物陪葬。这些高等级汉墓中老鼠作为食材的发现,说明食鼠风俗在当时社会尤其是贵族中有一定流行性。

与人为伴

无论人类是否喜欢,鼠与人共居的历史很长,至少在新石器时代,人类定居及农作等经济生产活动使褐家鼠、小家鼠等种群迅速壮大起来。

在庙底沟文化时期,发现有许多大敞口小平底陶盆,王炜林先生在《猫、鼠与人类的定居生活 — 从泉护村遗址出土的猫骨谈起》一文中认为其设计思想即防止老鼠从地表沿器物外壁爬入,窃食器中食物。这类器物在华县泉护村、高陵杨官寨等多处遗址中都有发现。

鼠除窃食粮食外,民间一直流传着“老鼠偷油”的故事,这个故事亦被刻于瓷器之上。如常州博物馆藏元代瓜棱水盂,器身上堆塑一只老鼠爬于瓜形壶顶上,寓意老鼠偷油。类似的文物还有福建博物院藏宋代龙泉窑水注,一鼠站在水注边上,似乎亦是在偷油。

因为老鼠偷食,通常人们并不喜欢老鼠,这在文物中也有一定反映,如四川郪江崖墓中出土的东汉石刻中便有“狗拿耗子”的形象,狗坐于地上,前腿直蹬,双目有神,嘴里还咬着一只老鼠。

但是奇怪的是,从新石器时代开始,人类又常常将鼠作为陪葬。如距今 5800 年的安徽孙家城遗址出土陶鼠 ;湖北天门邓家湾遗址出土了多件陶塑艺术品,根据武仙竹在《邓家塆遗址陶塑动物的动物考古学研究》一文中考证,陶塑动物中包括达乌尔黄鼠等;姜寨遗址的儿童瓮棺葬中甚至还发现了陪葬的麝鼹。

三星堆遗址中亦发现有一只陶鼠,仅剩头颈部。捏塑制成,双耳斜竖,尖嘴两侧还刻划了数根鼠须(陈显丹 :《四川广汉三星堆陶塑动物》,《文物天地》1993 年第 2 期)。西安北郊红朝坡汉墓中还出土多只陪葬陶鼠,材质为灰陶。新疆小河墓地大多数女墓主人还用个体完整的鼬鼠作为装饰品缀饰。

位列神坛

南北朝后,生肖俑盛行,墓中陪葬的陶质鼠俑便更多。

鼠为十二生肖之首,同其他生肖相比,有一定特殊性并占有更高的地位。例如广州动物园唐墓 M1 中出土了8件陶质生肖俑,生肖俑均着袍服,腰间束带,团领窄袖。值得注意的是,鼠俑的形象与其余数俑皆不同,鼠俑头戴两角形幞头,盘腿而座,在此墓出土的8件生肖陶俑中,只有鼠俑是盘腿而座,头部有冠饰,其余 7 件陶俑如马、牛、羊、龙、猴、鸡、狗等则都是跪座,头部无冠,显示出鼠在十二生肖中的较高地位和特殊性。

关于鼠的崇拜不但体现在十二生肖俑中,在民间自古还有鼠神的崇拜。根据《广阳杂记》《看鉴偶评》等古代文献记载,开天辟地之时,鼠将混沌咬破才使天地分、乾坤定。在新疆于阗地区有供奉鼠神的民俗。《大唐西域记》载有鼠神显灵帮破敌军的故事。大意为匈奴攻掠瞿萨旦那国(即于阗国)时,神鼠显灵,一夜之间将匈奴军队的马鞍、衣服、弓弦、绳带等咬坏,因此两军作战时,匈奴大败。为感激神鼠,瞿萨旦那王修建了祠堂,设供祭拜。20 世纪初,斯坦因在和田县丹丹乌里克遗址中发现了一块唐代木版彩画《鼠神图》,验证了《大唐西域记》的记载。《鼠神图》上绘一个头戴王冠的鼠头半身人像,身后有圆形背光,坐在两个侍者之间。

茂陵博物馆藏有一衔物铜鼠,馆方原将其定为汉代“鼠吃葡萄”,但后来周天、邱宁斌在《瑞鼠吐宝:茂陵博物馆藏铜鼠的年代与意涵》一文中认为,此衔物鼠应为佛教中多闻天王手中所持的“吐宝鼠”,可吐出宝珠,是财富的象征,亦为民间所崇拜,此铜鼠时代应为清代。

直到近代,煤矿行业中还存有供鼠神的风俗,鼠神即窑神,煤窑主及煤矿工人供奉窑神可保其窑井平安不出事故。如北京门头沟民间贴的窑神版画,也是鼠的形象。北京门头沟圈门有窑神庙,塑像今已不存,但据老人讲窑神像下塑有老鼠,表现了民间的鼠神崇拜。

多子多福

松鼠葡萄是民间常见的纹饰,在砖雕、绘画、陶瓷中有大量出现。瓷器中的松鼠葡萄纹出现于明,盛行于清。

天津博物馆收藏的一件雍正款松鼠葡萄纹大盘,画中松鼠口中衔一葡萄攀爬于藤蔓之间,十分灵巧可爱。葡萄果实子实繁密,寓意多子,而鼠是繁殖力最强的动物之一。鼠怀胎次数多、数量大。它一年可怀 3 至 8 胎 , 每胎可生产小鼠4—8 只。小鼠出生 40 天便成熟,又可繁殖下代。按此计算,在理想条件下,一年之内鼠数量便可增加数十倍以上。对于崇尚子孙满堂的古人而言,十分欣赏鼠的这一点。因此在民间有“老鼠嫁女,多子多福”之说。老鼠嫁女故事形象,也多见于木刻、砖雕、版画等。另外鼠在地支中属“子”正好与多子多福相配。松鼠葡萄纹正寄予了民间瓜瓞绵绵、子孙昌盛、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望。

除了陶瓷器之外,青铜器、书画、木雕、砖石、玉器等多种材质的文物之上,都有鼠的形象,这些文物中的鼠形象,体现了人们对鼠既恨又爱的复杂感情。鼠在同人类长期共存的历史中,已经成为人类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同时也成为文物纹饰中的重要内容,丰富了文物背后的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