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年前,它从蜀地出发,顺着丝绸之路来到了精绝国,也就是现在的尼雅遗址,被深埋在了茫茫的大漠之中。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日联合考古队在尼雅遗址发掘出了这块蜀锦,立刻引起轰动,被誉为20世纪中国考古学最伟大的发现之一。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想到,“五星出东方”会以两千年前的方式再次被织造出来,而且与它的诞生地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代考古人的命运,就这样联系了起来。

1.近距离观看“五星出东方”锦  它是汉代四川最高工艺蜀锦

一平方厘米的织锦中,经线密度高达220根,纬线密度也有48根,而且还是5种不同色彩织成的,尽管周围还布展了许多珍贵的织锦,但“五星出东方”护膊仍旧是展厅中最显眼的。

“这就是我们馆的镇馆之宝。”帕里巴克,这个漂亮的维吾尔族姑娘,目前担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讲解员,为参观者们讲解镇馆之宝“五星出东方”锦是她的日常工作之一。

“这块织锦长18.5厘米,宽12.5厘米,可以看到上下有6根绢带,因此这件文物是古人射箭的时候保护胳膊用的护具。实际上,古人使用的护具有很多种,这件是特别珍贵的丝织品。”帕里巴克介绍到,“护臂上还可以看到上下共两排‘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汉字,除此之外还有凤凰、鸾鸟等瑞兽以及云纹、星纹等,织造的工艺非常高超。”

“五星”实际上说的是金、木、水、火、土五颗星星,这句话的含义是“金木水火土五颗星同时出现在东方的上空,有利于中原作战”。

帕里巴克说,“五星出东方”锦是中国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的六十四件国宝之一:“经考古专家们的分析,这块护膊很可能是来自四川的蜀锦。织造完之后,从蜀地被运往了长安城,经过丝绸之路传播交流到了汉代西域三十六国的精绝国,也就是现在的尼雅遗址。由于这件织锦不管是文字、纹样,都能说明它的织造规格很高,在精绝国出土可以证明汉中央王朝对于西域地区的有效治理以及丝绸之路的畅通。”

这件护膊也给了艺术家们无尽的灵感。今年年初,大型舞剧《五星出东方》“锦绣”等经典舞段登陆B站和多家卫视元宵节晚会,北京冬奥会期间在国家大剧院也进行了公演。这出舞剧从尼雅遗址的考古发掘出发,在风沙中进入时空隧道,回溯了“五星出东方”背后的故事,诠释了中国各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展现在“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各民族同生共荣,结成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主题。

2.“东方”带着五星红旗去尼雅遗址 发现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1995年,中日尼雅遗址学术考察队,在新疆民丰县尼雅遗址中发掘出一座东汉末至魏晋时期的夫妻合葬墓,在墓中出土一件极其臻美的汉式织锦——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这一考古发现被誉为20世纪中国考古学最伟大的发现之一。

著名考古学家齐东方就是考察队中的一员。他曾经说过,在尼雅遗址发现“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护膊,是他最值得自豪的考古经历。

在进入尼雅的前一天,齐东方从和田带了一面五星红旗。一到营地,他就和队友刘玉生将这面旗升了起来,当时他肯定没想到,他的名字和这面五星红旗成为了这次发掘工作中最大收获的隐喻。

在发掘工作到8号墓的时候,考古队员发现顶部上散乱些木棒,杂草,照相后清除杂草,便见到了木棺顶部覆盖的毛毡毯,毡毯较厚,其上有花纹,但糟朽严重,一触即破。处理完表层,大家都抱着期待的心情准备开棺。

谁也没想到,棺盖抬起后,考古队员们见到墓内尸体中部的织物中露出一点色彩斑斓的织锦,在沙土掩盖中格外醒目。当考古队员一点点地将这块锦翻开、织锦不仅逐渐显露出鲜艳的蓝、白、红、黄、绿花纹,还陆续看到在蓝底白色织出的汉字“国”、“东方”、“五星”等字。最后完整的文字是:“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在场所有人非常震惊。

齐东方后来在回忆起这段经历时,总喜欢开玩笑说,自己也算是带来了一点运气:“你看织锦上有‘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字,显然是吉祥谶纬之语,其中的‘东方’正是我的名字,凑巧的是我进沙漠时带来一面‘五星’红旗。我的名字、我的到来、我带的国旗和我升旗的缘故,才有中方考古队‘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这一发现,也许这是我最值得自豪的考古经历了。”

实际上,在那一次考察过程中,考古队还有很多重要发现,除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膊之外,还发现了大量精美的纺织品,如“王侯合昏千秋万岁宜子孙”锦衾、“延年益寿长保子孙”锦、“世毋极锦宜二亲传子孙”锦都是保存较为完整的汉代织锦,有着很高的研究价值。

经过多方专家的研究发现,“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是汉代五色平纹织锦,代表了当时的最高工艺,很有可能来自蜀地。

3.出土的4部织机模型  填补了中国丝绸纺织技术的考古空白

蜀锦有天下母锦的美誉,各种文献、歌赋甚至是墓室的画像砖上,都曾经出现过蜀锦的信息,但是由于成都平原温润潮湿,一直没有出土过较为完整的织锦实物,因此蜀锦是什么样子,就连考古工作者都有些疑问。

2012年12月,成都地铁3号线建设过程中经过天回镇,触碰到了一批墓葬,一些木器顺着水流到了地铁工地里,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发掘研究三部主任、成都老官山汉墓发掘队领队谢涛带队对这批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在对2号墓进行清理时,考古人员在墓室北面底部的淤泥中,发现了4部织机模型。

“当时发掘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当时出土的时候,这四台织机是在椁室下方底箱的一侧,因为常年浸泡在水中,因此这些木质和竹制的文物一直是处于一种饱水状态。”谢涛在回忆当时织机出土的情况时坦言,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一项能改变已知科技史的文物,“四台织机模型就像船的模型一样浸泡在水里。后面慢慢排水,才知道是织机,也知道了它的重要性。”

实际上,在老官山汉墓中出土的不仅只有四台织机模型,还有数尊织机俑,姿态各异,似乎正在进行不同的工序操作,另外还有摇纬车、经耙、立柱等纺织用具,还原了汉代织锦的工作场景。

“在四川汉代墓葬中,像蜀锦这种有机质的东西是很难保存下来的。保存不下来我们就不知道汉代四川的织锦是什么样子的,到底在新疆发现的织锦是不是蜀锦,没有办法用实物进行比较。但是老官山汉墓出土的织机至少能够说明,‘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用当时蜀地的织机,是可以做出来的。”

老官山西汉木椁墓被评选为2013年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同年,国家文物局“指南针计划”,开始尝试以其为基础复原汉代勾综式提花机。3年后,中国丝绸博物馆的专家用复原出的织机复制出了“五星出东方”织锦。

4.一件“五星锦”串起的师生情 他能看到汉唐生活中的“烟火气”

齐东方和队友们发现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谢涛和队友们发现了老官山汉墓中的织机,中国丝绸博物馆馆长赵丰和团队用谢涛发现的织机织出了齐东方发现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

实际上,齐东方和谢涛的缘分不止于此,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段师徒情。

1999年-2002年期间,谢涛在北京大学读进修班和研究生班,当时他的指导老师就是齐东方。虽然那个时候齐教授已经参与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的发掘工作,甚至出版了一本书,但那个时候四川还没有发现蜀锦和织机:“当时带我的老师就是齐教授,主要是做彭州金银器的东西。当时四川这边还没发掘出丝绸、织机。一直在说丝绸、蜀锦,但一直都没发现过。”

结束了北大进修班的学习后,谢涛回到了成都考古研究院继续工作,参与了多项重要的发掘工作,其中最重要的就是2012年的老官山汉墓的发掘工作。

“说起来真凑巧,老官山汉墓的发掘负责人就是谢涛,而且那段时间我在成都恰好有个事儿,我就顺便去了成都考古院。我还记得谢涛带我去看老官山汉墓的那些东西。”齐东方回忆起当时织机出土时的情况,“老官山汉墓里的东西,不光是织机,还有很多别的。后来发掘工作结束之后,我在实验室里也看过。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因为我们要复原织机必须要有根据,老官山汉墓出土的织机模型就是根据。”

谢涛虽然从齐老师那里“毕业”将近20年了,但老师齐东方仍然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关心和帮助,前不久两人还一起在成都吃了饭。谢涛透露,老师会关心他最近的近况,也会帮他梳理和建议工作的要点,“比如现在手上哪些东西比较重要,哪些要做报告,方法是什么……”他觉得,作为学生,再怎么评价老师都不太适合,每次齐东方讲座时一座难求的情况,就是其得到大众喜爱的最好证明。

他举了一个例子,齐东方曾经为一个游戏项目做专家顾问,“里面关于汉唐这一段,要做得很真实,必须要了解汉唐人的真实生活。文献记载永远都是光鲜或者很大的东西。但最接近生活的、最实在的,齐老师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