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永磊在施岙古稻田遗址

近些年,考古从冷门学问逐渐被渴望知识的大众所了解,开始热门起来,不少青年才俊积极投身到考古事业中。2022年2月底,浙江余姚施岙古稻田遗址入围2021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20大),并被列为“考古中国”重要成果。3月30日上午,在2021年度“十大考古”终评会上,负责对余姚施岙遗址进行详细介绍和陈述的年轻人,是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馆员、施岙遗址考古发掘负责人王永磊。2013年,从山东大学硕士毕业的王永磊,进入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在担任余姚施岙古稻田遗址发掘领队前,他曾参与过杭州的良渚遗址发掘。

想要知道过去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并探究为什么发生,人们使用的渠道,主要是两个:一个是文献记载,另外一个就是考古工作者的田野发掘成果。二者相辅相成,相互印证,推进着历史图像逐渐清晰。不过,由于史前时代缺乏文献记载,要了解遥远的史前社会,相当大程度上要依赖考古工作者的成果。

▲ 王永磊在良渚古城遗址

相比其他考古项目,史前考古的大众了解度相对较少,王文磊认为这跟史前考古自身性质有关:“史前考古很难讲故事,比如说它缺乏具体的人。当然也有人试图把炎黄的一些传说故事,对应到某个时代去,但是争议比较大。史前考古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缺少系统的文字。譬如良渚文化所代表的这个王国,我们知道它达到了很高的文明水平,但的确不知道这个王国到底是什么名字。你也知道它跟别的王国发生过战争,但你不知道谁跟谁打的。这样就导致,讲述起来故事性就非常差。但是也可以描述出一些很宏大的东西,只是一个粗线条,没有事件,没有具体的人。所以就相对难讲故事。”

王文磊透露,史前考古现在成果日新月异,但相关的史前通史著作较少。1999年,白寿彝先生主编的《中国通史》出版,其中有一卷是3个考古学家苏秉琦、严文明跟张忠培写的《中国远古时代》,“这本书综合了1990年以前的一些考古成果。这本书之后,就没有以更新的考古材料来写远古通史的著作了。”

不过,随着科技手段在考古领域内的深入使用,以及多学科交叉研究的推进,人类对史前时代的认识也更加清晰。除了航拍无人机、三维建模,这些很普遍的技术手段外,“施岙古稻田环境变化比较大,三期稻田中间基本上都有淤积层。背后是环境变化,海平面上涨。那么,在考古发掘研究的时候,除了运用考古知识,用得最多的其实是植物学和环境学知识。”

▲ 良渚古城古河道钟家港中段发掘出的良渚文化时期大木构件

王永磊说,现代考古挖掘分析,已不单纯靠人类的直接经验,“比如肉眼观察,经验判断,挖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朝代的,这个青铜器跟商朝的青铜器有什么区别,有没有联系,等等。现在是可以用科学手段研究这个地方的青铜器成分,跟殷墟的青铜器成分到底有怎样的区别和联系。总之来说,有一个比喻说得很好:科技考古给现在的考古长了翅膀,能飞了。”

身处史前考古领域工作一线,王永磊深爱自己的专业,从工作中获得滋养生命的养分。在良渚古城考古时,王永磊看到古城外面有一些水坝,这些水坝离良渚古城的宫殿区有几公里到十几公里不等。古人会想到把山口堵起来,水就不会淹到宫殿,这种设计非常精妙、智慧。“这个设计者就是当时这个国家最厉害的科学家了。那个时候的人,跟咱们现在一样,其实还是有一群人引领了技术的发展,引领了人类探索未知的方向。一个社会,虽然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只要有一批关心社会、关心未来、关心人类福祉的人,这世界就还有希望。”

▲ 王永磊陈述施岙考古项目(央视直播截图)

工作的日常就是与遥远的时空“面对面”打交道,天天打交道的都是动辄几千年以上的事儿,无形中让王永磊的眼界和心胸变得格外开阔,“个人的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中,显得渺小。想到此,人就不会特别纠结眼前的那些问题。”

王永磊坦言,要真投身一线基层考古,还特别需要耐得住寂寞,“考古本身是一个很枯燥的工作。除了最后出成果的时候,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挖泥挖地。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时刻注意辨认。因为考古挖完就没有了,它是一次性的,不可重复。所以我给考古队的同事说,我们一定要万分认真,必须要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去做这个工作。”

除了考古领域内的压力外,作为一名85后考古项目领队,王永磊坦言,“你可能还要跟农村的村干部打交道,如果房地产开发的话,可能还要跟房地产公司的人打交道。所以,考古工作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锻炼了一个人全方面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考古带来的精神满足感和成就感,是极其宝贵的。譬如说你做了一个别人没有做的研究,注意到了别人没有关注到的问题,都能体会到这种内心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