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箱考古专业书在屋中间放着呢,只有两边靠墙的通道才能走。”孟原召边说边带着记者走进办公室,眼前出现的书山还是让人为之一振。

作为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最年轻的研究馆员,孟原召的工作成果是丰硕的:考古脚步深入我国渤海、黄海、东海、南海四大海域,调查发现西沙群岛106处水下文化遗存,参与广东上下川岛、广西北部湾海域水下调查和福建平潭大练岛元代沉船、上海长江口二号沉船等水下发掘,出版刊发4部专著和考古报告、30余篇论文、6部论文集和图录……

广西防城港水下调查

谈及水下考古,“大学有了兴趣,研究生有幸接触,博士期间参加培训,毕业后就一直从事。”孟原召说,在很多人看来,水下考古很神秘也很有趣,但真正做起来是不容易的。

孟原召仍然记得第一次下水的情形。那是培训期间,在学习完理论课后,他进行第一次实战训练。穿好潜水服进入水下后,因为水质浑浊,周围完全看不清楚,他感受到了恐惧和害怕。“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了师兄的胳膊。”孟原召笑着说,那是他第一次下水的真实反应。

田野考古的方法在水下变得很难操作。依靠水声学、磁学等海洋探测技术,才能探寻水下遗存。水下考古因为浮力影响,探方拉线必须贴着水底,画探方图必须用防水米格纸。在田野,拍摄遗址的正投影,对于无人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然而,在水下,因为光线折射和水下能见度影响,必须贴近遗址拍照才行,有时一个遗址的正投影需要成千上万张照片才能拼成。

长江口调查

“一支压缩空气瓶在10米多水深大概只够用一个多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孟原召介绍,在海洋里考古,还会经常受到洋流和潮汐的影响。有一次在福建平潭海域发掘,由于潮差大,潮汐变换时间也快,每次下水作业必须把握好时机:一般只有在水流相对比较平缓的平潮期才适合水下工作,也就是在涨潮快要达到最高处或者退潮快要最低处时,而每次时间也只有一个小时左右。

水下全程只能靠潜水装备中的呼吸器呼吸,还要做考古发掘的相关工作,没有一定的体力和忍耐力是很难想象的。在水下,每下降10米,会增加1个大气压。随着深度的增加,压力也越大。“经过这些年的培训和实践积累,我现在可以潜到五六十米深了。”孟原召说,稳定在水中某个深度,人是可以承受的,关键在于下降或上升过程中,不断调整耳压来保持身体内外压力相同,否则耳膜很容易受伤。

西沙群岛水下碇石遗存测量绘图

水下的考古环境有乐也有忧。游弋在考古人员周围的鱼虾等生物,别有一番乐趣。然而,也会碰到水母和海胆的“热情问候”。“多数考古队员都被水母蜇过,脸肿得不得了。海胆的刺,有时候也会把人刺伤。”孟原召说。

在北京大学上学期间,孟原召跟着权奎山教授学习陶瓷考古。在从事水下考古工作后,孟原召在陶瓷考古实践与理论思考的基础上,尤为关注海上丝绸之路的研究,将沉船、外销瓷纳入古代海外贸易体系中思考。说起这个问题,孟原召侃侃而谈,从唐中晚期长沙窑到宋元龙泉窑再到明清景德镇窑,从湖南到浙江、福建再到江西、广东,他对我国古代海外贸易早已融会贯通。孟原召参与的水下考古,还走出了国门。2010年至2013年,孟原召和同事们承担了中肯合作肯尼亚水下考古项目。作为时任考古队副队长的孟原召,负责拉穆群岛、蒙巴萨海域水下考古调查发掘与研究。这次合作取得了重要学术成果,是我国水下考古队伍首次赴外开展的大规模考古项目,是“一带一路”在文化和考古领域的成功实践。

肯尼亚拉穆岛海域谢拉遗址水下考古调查

11月25日下午,孟原召心心念念的长江口二号古船顺利进入上海船厂旧址1号船坞,这标志着长江口二号古船考古与文物保护整体打捞阶段任务圆满完成,转入考古与保护新阶段。作为古船调查的参与者、见证者,孟原召激动地说,7年的辛苦换来了丰硕成果,此次古船整体打捞发掘是水下考古的典型案例,为国际水下文化遗产保护提供了中国案例、中国模式、中国经验。

一路走来,荣誉也是纷至沓来。2016年,孟原召入选为文化部青年拔尖人才,2018年获第二届中国考古学大会青年学者奖(金爵奖)。由他主要负责编著的《南海Ⅰ号沉船考古报告之一——1989-2004年调查(上下)》还被评为2017年度全国文化遗产十佳图书。

扎实的历史文献功底和考古实践能力,开阔的学术视野和较强的研究能力,是多数人对孟原召的印象。当问及对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有何忠告时,“结合兴趣树立目标,然后就是持续奋斗,方能厚积薄发。”孟原召说,就是要“择一事、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