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遗址内发现的珐华梅瓶

▲沉船出水器物,珐华器站C位

▲一号沉船遗址核心区三维图

 

今年10月,

国家文物局发布“考古中国”重大项目重要进展,

通报了水下考古工作最新进展与成就。

南海西北陆坡一号、二号沉船考古调查发掘,

开启了中国深海考古新篇章。

 

其中,

南海西北陆坡一号沉船

(以下简称“一号沉船”)

为明正德时期的一艘商船,

所载货物数量巨大,

包括瓷器、陶器、铜器、铁器、竹木器等,

数量不少于十万件。

又以瓷器为主,

含青花、青釉、白釉、红绿彩、珐华等器物。

瓷器中最引人瞩目的,

无疑是造型精美、色彩斑斓的珐华器。

 

国内外各大博物馆收藏的珐华器,

多为传世品,

考古发现的珐华器历来罕见,

此次在沉船中发现更是首次。

因此,

一号沉船集中发现一批如此炫目多彩的珐华器,

可谓惊艳天下。

▲一号沉船遗址有大量码放整齐的陶瓷器、铁器等堆积

珐华,又称“珐花”“法花”“法华”,是一种以陶或瓷土为胎,施蓝、绿、白、紫等各色中温釉,采用沥粉之法勾勒纹样轮廓,再二次烧成的陶瓷装饰技法。珐华器始烧于元代,而盛于明清。元代,珐华器流行于晋南地区。明中期,景德镇地区开始使用瓷胎仿制珐华器,故珐华器又有陶胎和瓷胎之分。

民国时,许之衡所著《饮流斋说瓷》中记载:“法花之品,萌芽于元,盛行于明。大抵皆北方之窑……蓝如深色宝石之蓝,紫如深色紫晶之紫,黄如透亮之金珀。其花以生物花草为多。”

▲山西博物院收藏的明代珐华器

珐华器的兴衰发展很难从单个窑口去观察,却可从其胎釉成分变化管窥一二。珐华釉是一种以牙硝(硝酸钾)为助熔剂的中温釉,可追溯到唐代中亚地区传入的波斯釉陶。金代开始出现孔雀蓝釉,元代时部分琉璃上开始使用孔雀蓝釉,这是珐华的萌芽形态。

明初,山西地区开始烧制典型的珐华器,并逐渐趋于成熟。最晚在明代中期,景德镇在山西珐华器和景泰蓝工艺的影响下,烧出工艺更精湛、颜色更鲜艳的沥粉填彩瓷胎珐华器,珐华器发展达到顶峰。明代中期以后,无论是山西还是景德镇,珐华器都走向衰落。清康熙时,又开始仿制珐华器。

截至目前,一号沉船已提取多件珐华器,器形为罐和梅瓶,器身以深蓝、浅蓝或绿色珐华釉铺地,用沥粉勾勒出凸线花纹,再填以深蓝、浅蓝、黄、紫等珐华釉。

▲一号沉船出水的珐华器

山西和景德镇作为珐华器的两大生产区,其器形纹饰和实用功能均存在一定差异。山西陶胎珐华器多为瓶、罐等小件,以陈设用具为主,实用器皿很少,有瓶、罐、香炉、佛像、动物雕塑等作品。多绘以山石花草及人物纹,纹饰粗放,极具北方民间泥土气息。景德镇瓷胎珐华器也以陈设用具为主,但造型典雅,常见梅瓶和大口罐,纹饰以莲池纹、折枝牡丹纹等为主,其显著标志是肩部常饰如意云头纹和璎珞纹,极具南方清新典雅之气。一号沉船上的珐华器,花纹以云肩纹、灵芝纹、璎珞纹、莲池纹、桃纹为主。从器形、胎釉及装饰技法来看,应为景德镇窑所产。

国内考古发现的珐华器数量并不多,北京、山西、陕西、河南、河北等地区的墓葬、窖藏、生活遗迹中均出土了珐华器。美中不足的是,山西和景德镇作为珐华器的两大生产区,目前却没有相关窑址的发现。

值得一提的是,在以往沉船考古中均未发现珐华器,而一号沉船中珐华器的发现,直接证明了明代中期景德镇珐华器曾作为商品对外销售,同时也为我们寻找相关生产窑址、厘清海外地区珐华器来源等提供了可供参考的实物资料。

一号沉船中大量精美的珐华器,还为我们进一步探讨“珐华”的概念、命名、时代特征、源流发展、制作工艺等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或许可能会重新架构珐华器的研究。总之,一号沉船珐华器所隐藏的神秘和未知,犹如云雾缭绕的谜团等待我们去解开。

▲一号沉船出水的珐华器

 

珐华器再探究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散落在三晋大地的奇珍瑰宝历经岁月的冲刷,绽放出夺目的光芒。珐华,无疑是其中一朵绚丽的奇葩。珐华属于琉璃的一个支系,诞生于山西,它承接着唐宋三彩的余韵,在“晋地琉璃遍天下”的辉煌中,让琉璃从建筑装饰构件迈进了厅堂。欲了解一物,必先正其名,然而,大众对珐华的认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珐华的恰当称谓,珐华特殊的沥粉工艺,珐华之主色蓝黄紫的运用,其中概念与所喻,都值得再次探讨。

“珐华”是诞生于元代山西晋东南及晋南民窑的一款陶胎琉璃釉器,属琉璃的一个支系。“法花之品萌芽于元,盛行于明。”这是清代学者许之衡在他的论著《饮流斋说瓷》“说花绘”一节中对珐华发展状况的简单概括。珐华从诞生之始,便以其珐艺之雄浑古朴,华美雍容,备受青睐。

▲明·珐华八仙过海镂空大罐

然而,与其悠久历史和卓越的艺术成就不相称的是,珐华无论是在陶瓷艺术界、收藏界还是学术界,都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与关注,无论是珐华其名,还是珐华其艺,珐华其色,都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真正理解并研究珐华的人很少,造成了研究保护与传承发展的困难,因此,让大众走进珐华、认识珐华,尤为重要。笔者二十余年来,专注于珐华琉璃釉器的收藏保护与研究,基于此,文章将从以下几个方面谈谈对珐华的认识。

一、珐华之名

珐华之名,言人人殊,目前所见关于其名称的表述有“珐华”、“法花”、“粉花”、“珐花”、“珐璍”等,而究竟哪种称谓更能代表这一品类,笔者认为可从字义与珐华的烧制工艺、特点等方面进行综合考量。

珐:《汉字源流字典》:“从玉,法声,为形声字。一般用作“珐琅”,是波斯语(fárang)借词,初也作“法蓝”“发蓝”,本义为用石英、长石、硝石和碳酸钠等加上铅和锡的氧化物制成的像釉子的物质,涂在铜制或银质器物上,经过烧制,形成不同颜色的釉质表面,用来制造景泰蓝、证章、纪念章等,发明于欧洲,唐时通过西域传入中国。而“玉”字,《说文解字》释为:“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以方”,烧制珐华的材料皆取之于石,因此,用“珐”,能直接体现珐华的原料来源与烧制工艺。

法:《说文解字》:“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不直者去之,从去,会意字。”表示法律、法度公平如水,据此“法”的基本解释有:体现统治阶级的意志,国家制定和颁布的公民必须遵守的行为规则;法令、规章、制度;处理事物的手段;仿效;标准、规范;法戒;尊称佛家的事物等;

粉:《说文解字》释为“傅面者也。”会意,从米,分亦声。本义为米细末,亦指谷类、豆类作物子实的细末。据此,粉的基本解释还有:妆饰用的白色粉末,亦有染成红色者;脂粉,粉面;用米、豆类或马铃薯等淀粉制成的食品;绘画用的颜料等;

华:《说文解字》:“華,荣也。从艸,从4”为花的本字,本义为花朵,演变义有光彩、光辉,《诗·齐风》著:“尚之以琼华乎。”孔颖达疏:“华谓色有光华。”此外还有华丽,美丽;彩色的、雕绘的等意思。

花:《说文解字》:“艸木华也。”花的基本释义有:草木花的总称;形状像花的东西;具有条纹或图形,不只一种颜色的;混杂的、不单纯的;虚伪的,用来迷惑人的;模糊不清;喻女子;用掉;名目繁多的等等;

璍:读yè,古同"烨"。而“烨”的基本释义有:火盛、明亮,引申为光华灿烂。

▲明·珐华孔雀蓝釉福寿山摆件

通过列举,依据字词字义和该品类的制作工艺及艺术特点,再根据与之同源的“琉璃”或与之有关的“珐琅”称谓(两者都是“玉”字旁)分析,笔者认为“珐璍”最能准确地代表这一品类,但是由于“璍”字,古同“烨”,形同而音不同,所以,这种叫法比较少见。而坊间多认为的珐华,“又叫法花、粉花,乃因晋南口音,“粉”、“法”相近,乃被古玩商讹传为“法花”,相传已久”,笔者认为,这种说法值得商榷。无论是“法”、“花”、“粉”字,单从字义来看,都不足以表现出珐华的制作工艺和艺术特点。

综合考察,“珐华”一名,最为恰当,原因有三:

其一,从制作技艺上分析,“珐”字其本身含义能表现该品类的制作技艺,即用石英、长石、硝石和碳酸钠等加上铅和锡的氧化物制成的像釉子的物质,涂在铜制或银质器物上,经过烧制而形成不同颜色的釉质表面。而珐华器一般是用含铜、铁、钻、锰等矿物的釉料作为着色剂,在釉里加入牙硝作为助熔剂,经过1000摄氏度左右的温度烧制而成,因此,珐华是琉璃和珐琅的结合体,是琉璃釉的再发展,用 “珐”代表其传承与技艺恰当不过。

其二,从颜色上分析,珐华色釉,丰富多彩,如蓝釉、金黄釉、翠绿釉是在一般琉璃上找不到的,其所含的淡紫色和紫褐色也说明珐华含有珐琅彩的硼酸盐、硝酸盐等金属氧化颜料,其釉色绚丽夺目,主要以蜜蜡黄、孔雀蓝、茄皮紫为主,于艳丽斑斓中彰显雍容华贵,而“华”字其义,甚为恰当。

其三,从功用上分析,珐华器主要陈设于宗教场所,所处之地庄严法圣,更显其华美庄重。

▲元·珐华自在观音像

二、珐华之艺

虽然珐华是在琉璃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但在烧造工艺上,两者却有所不同。珐华无论是胎体、釉料和装饰都有其特殊的制作手法,装饰技艺可分为胎上装饰和釉色装饰两种,胎体装饰主要有沥粉、堆贴、凸雕、镂雕、捏塑等,纹样装饰也异彩纷呈。限于篇幅,文中主要讨论“沥粉”工艺及其灵感来源。

(一)何为“沥粉”?

沥粉是一门古老的制作工艺,有着悠久的历史,最早出现于唐代,兴起成熟于宋金时期,一直延续至元、明、清,沥粉以其独特的视觉体现,在传统壁画、彩画、雕像以及建筑装饰中被广泛使用。沥”,繁体为“瀝”,形声字,从水,《说文解字》:“瀝”,浚也。”又“浚”在《说文解字》:“一曰水下滴瀝也。” 所谓沥粉,就是将调制好的泥浆灌入袋中,用特制的小金属管按图案描出圆形立体的线条,勾勒出凸起的纹饰轮廓,粘附在画面上,使图案有立体感。现有报道中,有见写作“立粉”的,笔者认为不甚准确,“立”字不能准确阐明此种工艺。

(二)沥粉工艺在山西壁画中的运用

在现存山西高平开化寺宋代壁画中,已普遍使用了沥粉工艺,无论是应用在壁画中人物的头饰、服饰、首饰,还是应用于造像的底座上、建筑上,画面所呈现的凸起线条皆圆润精细且流畅,画面立体效果生动灵现,细节处理得当,可见当时工艺技法已臻成熟。同时,高平开化寺宋代壁画,也是迄今为止我们所发现的古代寺观壁画中,沥粉工艺表现最早最成熟的作品之一。与高平开化寺宋代壁画时隔七十余年的绘制于金大定七年(1167)的繁峙岩山寺金代壁画,也大量运用了沥粉工艺,而且保存相对完整。沥粉工艺的运用,使刻画轮廓更加明晰,层次更加分明,画面整体更加鲜活灵动。

(三)珐华的“沥粉”工艺源于山西壁画

反观珐华,其兴起于元,盛于明,而珐华最重要的工艺,就是沥粉,珐华器的沥粉装饰技法,常被用于勾勒花纹的边沿线道,多用于瓶罐上。基于此,笔者大胆猜测,珐华的沥粉工艺其灵感来源于山西壁画,它一方面汲取壁画中的经验,又大胆改造突破其局限,为了使沥粉线条适应器物画面的表现需要,在传统的圆线之外,珐华上又创造出三棱线、方线以及几种线条叠加使用的新型造型,不同线型的综合应用,丰富了它的表现能力,使器物的整体面貌不仅达到了层次分明、生动鲜活的特点,而且更加炉火纯青,惟妙惟肖,条纹细腻中带有粗犷之风,圆润灵活中又不乏古朴稳重,尤其在仙佛造像的运用上,无论是面部细节的雕刻,还是衣饰宝座的刻画,都出神入化,栩栩如生。

▲明·珐华一路连科綉墩

三、珐华之色

色彩是构成美的重要因素,是古代建筑艺术、审美观念、礼仪传统、宗教精神、民俗文化的综合载体,丰富的颜色构成了斑斓的世界,不过,色彩之于美的关系并不局限于此,有史以来,色彩由于其本身的审美特征与生产实践的联系,被赋予了除本身颜色之外更加丰富的文化内涵,这一内涵,体现在绵远悠长的历史进程中,看似简单的色彩下,深藏着一个民族深层次的文化底蕴与精神内核。

珐华器常被施以多种色釉,很少有单一色釉的,珐华器的釉色极为丰富,蓝、黄、紫色釉是最为常用的,尤其是珐华塑,色釉运用多种多样,不同物件、不同的部位施以不同的色釉,帽子常施以孔雀绿釉和黄釉,衣服镶边和底座常施以紫釉,孔雀绿釉也常被用于绦带,有时亦有所变化。珐华器的这种釉色装饰,在纹饰凸起部分,色彩显得深厚浓艳,而且,山西烧造的陶胎珐华器的釉色显得深厚古朴,绚丽光亮。世间万物颜色多样,为什么珐华更钟情于黄、蓝、紫三色,其中又有何意味?笔者就这一问题进行了初步探究。

▲珐华建筑构件

(一) 蓝——深沉雅润,凝重肃穆,喻指“天”。

荀子《劝学》篇:“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蓝,在这里指染草这种草本植物,蓝色是天空的色彩,凝重、肃穆而庄严,属于冷色系,甚至会给人阴森冷艳的感觉,蓝色的生命力远不如其他色彩旺盛,因此,蓝色在古陶瓷中出现的较晚,至迟在唐三彩中,可以看到钴蓝色的大量运用,而高温蓝釉的烧造成功是在元代,也就是举世瞩目的元青花,其为明、清两代的青花瓷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古人对蓝色是情有独钟的,蓝色常源于自然,天空大海湖泊皆为蓝,“上有蔚蓝天,垂光抱琼台。”( 唐·杜甫《冬到金华山观》)是澄净的蓝、“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唐·白居易《忆江南词三首.其一》)是清湛的蓝、“水色天光共蔚蓝”(宋·韩驹《夜百泊宁陵》)是静穆的蓝,“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 宋·黄庭坚《诉衷情·小桃灼灼柳鬖鬖》)是悠远的蓝……而蓝釉的灵感想必也是取自自然,其色泽雅润、色调深沉,给人以庄重、静谧、深邃、宁静、包容的感觉。明清时期,更以其为祭祀上天的主色。

因此,珐华之蓝,多以孔雀蓝和靛蓝为主,无论是深邃的靛蓝,还是清雅的孔雀蓝,皆取自于天,其深沉雅润,具有蓝宝石一样的光泽,更增其庄严深邃。

▲明·珐华镂雕孔雀花卉纹绣墩

(二)黄——明丽恢弘,高贵吉祥,喻指“地”。

黄色在中国传统色彩文化认知体系中,居于正统崇高的地位,富含尊贵吉祥、独一无二的文化内涵。古代君主对黄色的垄断最能体现古代黄色审美趋向。黄色已不再是单纯的色彩,而是礼制等级在色彩上的表现,是古代封建社会在审美特权和审美禁忌在色彩上的极端垄断,高高在上的黄色,势必促成古人对黄色的欣赏与追求。黄色如何进入古人的审美境界,笔者认为有诸多原因,兹列举二三。

1、从君王服黄看古代黄色审美

黄色色调明丽、鲜亮,给人积极向上、温暖舒适的心理感觉,在我国古代很长的时间内,都作为古代帝王的专用色,寓意尊贵、祥瑞。黄色运用到建筑上,以黄色琉璃瓦最显高贵,为帝王专用,此制始于宋代,至明清已成定制,黄色琉璃瓦的耀目色彩,一来形成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的的视觉体验,二来与君主服黄相得益彰。

2、从哲学视角看古代黄色审美

从五行与五色的结合来看,五色指青、赤、黄、白、灰,具体而言,便是木为青、火为赤、土为黄、金为白,水为黑,在五行与五色的结合中,土与黄的对应,使得对土地寄予深情厚谊的人们,对黄色也同样倾注特殊感情。长期生活在黄土高原和黄河流域的三晋人民,对黄土之情,黄色之感,更加深沉。《说文解字》:“黄,土之色也”。简言之,黄色因土而贵,土地是孕育万物生长之本,中华文明是典型的农耕文明,土地为世代民众所倚,久而久之,黄色就承载了古人对土地的深情。

3、从宗教视角看黄色审美

佛、道两教自产生之日起,就逐渐形成自身特有的色彩审美体验与思想观念习俗,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可谓由来已久,而在诸多色彩之中,其对黄色推崇备至。佛教视黄色为神圣之色,无论是金碧辉煌的佛堂,还是身着黄衣的僧佛,走入佛门,便是走进了黄色的空间。而道教也以黄色作为其特有色彩标识。2000余年的封建社会,使得封建色彩在意识形态领域根深蒂固,中国向来有“崇圣尊神”的传统,因此常将帝王将相、神话人物、宗教神灵、名人贤士“神圣化”,奉于庙堂,供人瞻仰参拜,那么表示尊贵神圣的黄色便运用在珐华造像上。

珐华脱胎于琉璃,是琉璃的再发展,再加之其主要功用,代表土地的黄色,加以调协,烧制为琥珀黄、宫廷黄,便成为珐华的主色之一。

▲明·珐华高士出行纹罐

(三)紫—— 沉静高雅,尊贵神秘,喻指“人”。

中国传统中紫色代表圣人,帝王之气,如北京故宫又称为“紫禁城”,也有所谓“紫气东来”,这源于中国古代对北极星的崇拜。紫色本被国君所服,一度成为先秦时代的“流行色”,虽然遭到孔子及其后世的贬斥,但并未削减其内涵,反而在秦汉以降更受推崇,逐渐成为尊贵与神秘的代称。

在古代星象系统中,紫宫是整个星空的中枢,据《史记·天官书》载紫宫包括“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汉书》载“紫宫极枢,通位帝纪”,《后汉书·天文志上》载:“紫宫,天子之宫”等等,诸说皆证,紫宫,为高贵无极之所,乃君子所居之所,紫色,也就成为尊贵之色。“金印紫绶”,是秦汉时期权贵的象征,与之相关的还有“纡佩金紫”、“怀金垂紫”、“佩紫怀黄”等,都是位高权贵的象征。

而紫色与道家的关系也十分密切,被道家奉为“三清”之一的老子,与紫色相伴而来,《列仙传》:“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也。”“紫气东来”也因此蕴含了神秘祥瑞的意蕴。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说到:“整个中古时期,紫色一直是道教中最具代表性的颜色之一。它像破晓及日落时天空的云霞一样具有神秘色彩,是上苍玄虚的象征”。紫色是一种属于道教真人或炼丹术方面的颜色。‘紫’在道士的名或人名的别号中一再出现。此外,汉代的祀神的场所也常见紫色。

深邃而神秘的紫色,无论是珐华常用的茄皮紫,还是葡萄紫,皆使其再生华美与雍容之感,天地人,人居中,寄托在其中的美好祝愿,正如紫色所代表的高贵,令人遐思。

色彩之于器物,是最直观的感受,古人将珐华运用在宫殿、宗庙、陵墓、佛寺道观等神圣而尊贵的场所。因此珐华的色彩选择从民间信仰出发,运用了琉璃的传统五色(青、赤、黄、白、黑)与五行(金、木、水、火、土)及五方(东、南、中、西、北)相配。蓝色沉静而优雅,黄色华贵与富丽,一冷一暖的交融,再加上高雅神秘的紫色,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和审美感受,具有很好的装饰效果,而这三个主色,也暗合了《易传·系辞下》中:“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的天地人三才之说,可谓达到天地圆融、天人合一的和谐统一。

▲明·珐华孔雀牡丹纹盖罐 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藏

四、小结

珐华,沉积历史的华丽,穿越千年,以内敛的丰富保留着不可磨损的色彩,那如歌如泣的色泽流动,古朴典雅的变幻造型,复杂而特殊的制作工艺,成为中国陶瓷发展史上具有独特历史地位的一朵绚丽的陶瓷奇葩。它以北方文化为背景,以民间文化为主体,将农耕文明、游牧文化与民族情结、传统哲学意味相融合,形成了黄土高原上独特的陶瓷品类,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集中体现,认识它,了解它,走进它,继而保护、研究、弘扬它,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菊花纹瓶 国家博物馆藏